沈十一

【薛晓/晓薛】《三日债》【四】

【四】
“这次我来寻你，是带你一起回山的。”宋岚抬手接过晓星尘沏好的一杯清茶，“夜猎这些时日，你做得很好。方才一路走来，实在难以想象。”
说这话时，他望着晓星尘，眼底是钦佩与赞赏，真切明了。
晓星尘却淡淡笑着否认:“这都不是我做的。与薛洋到这时便已是这派模样了。”
小而空旷的屋子里，只有几张长凳与一张木桌。因为多年荒废在这个地方，晓星尘费了些许时间才将积尘除净。摆在桌上的几杯清茶与一盏油灯，还是在极隐秘的角落里用木箱子装着。
想必这些物品，对于曾经的主人来说，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。
“薛洋？”宋岚忽然脸色一黑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坐在门阶上的玄衣少年，左手紧握，似要嵌进皮肉之中。
有谁可知，他是如何将心中的恨意生生抑制住。
多年前，这少年究竟是怎样的心狠手辣，罔顾人命，他何尝不曾领教过？
“星尘，你如何遇见他的？多久了？”宋岚压低声音，问晓星尘。
“昨日。”晓星尘道，“他倒在走尸旁，受了伤。”顿了一会儿，他又道，“他只是个无亲无故的少年。”
宋岚冷笑一声:“星尘，你终究是太过仁义。这世上，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我们道士去救。”
宋岚没想到，薛洋竟还用与从前并无二致的方式再一次纠缠在晓星尘身边。多年前将晓星尘害到那地步，还不够吗？
案上的烛火跳动了几下，有快燃尽之势。晓星尘起身:“我去找找灯油。”
宋岚只静静看着对方没入暗处，他也起身，却径直走向薛洋。
“你离开他，永远不得回来。我不杀你。”宋岚冷冷道。他站在薛洋一侧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动于衷的少年，顿时怒火中烧。
“你听见没有！？”宋岚倾身一把抓过少年衣襟，眼中尽是狠戾。
少年只牵动几分嘴角，平静，固执:“若我说不呢。”
“宋道长，你又想将多年前的结果全强加在我身上吗？”薛洋只用右手，将宋岚拽开，他起身理了理衣裳，“这一次，我的事不必任何人干涉。”
“宋岚，多年前我可以杀了你，毁了晓星尘。”薛洋看着他，一字一句道，“如今，一样可以。”
他又微抬了头，望着天幕，玄衣与这夜色融在一起，忽然轻声呢喃了一句:“只是，我愿不愿罢了。”
宋岚听得真真切切。
这少年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？
晓星尘是回来了的。他不可能将一切重新告知于对方。
可他并不清楚，他的至交，是以什么方式重生？那已盲的双目，又如何复明了？
宋岚面容惨白，他只知道，晓星尘确是已忘记了前尘，忘记了薛洋。即便如此，也不能让对方再与薛洋有任何接触。这些年将晓星尘困在山中，是有原由的。他以为薛洋已死，允了晓星尘一起下山夜猎，万万想不到他们走散后，竟会再次将对方推进当年的深渊。

薛洋此人，就如带了毒的糖。若是无意粘上，便永世不得脱身。
这一点，晓星尘在那夜杂乱难抑的心跳中明白了。
他将灯油一点点添进烛芯下，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个身影。方才心中隐隐的担忧消散。子琛对薛洋全无善意，他是知道的。但如今看来，两人也并未达到水火不容的境界。
烛火又重新照亮了整个屋子。
薛洋走了进来，虽未曾回头，可也不忘提了一句:“宋道长，外面阴冷，莫吹多风伤了身子。”
门外，宋岚整副身躯都微微颤抖着。
他恨极了他。